1
“您过奖了。”
我将手中的水球慢慢挥散，重重地喘了口气。江河湖站在我的面前，若有所思地点着头，似乎在考虑接下来的事情。
“你的身体果然奇特，看来在我心中最高的一道坎儿却变成了最低的。”
老人重新抬头，用平和的语气对我说。
“我不太懂伯父的意思。”
如今我对他的称呼已经转变成了“伯父”。我的生活习惯、甚至一些细小的动作，都需要慢慢改变，最后完全成为江雨冰。
今天是特训的第三天。在经过前两日的体能测试之后，伯父对我的身体素质给予了充分肯定。
我的心中忽然涌出一股辛酸——这些，都是我的妹妹，江雨冰的功劳啊。如果不是她让我打篮球的话，现在的我恐怕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。
“你是金族人，对吧。但是你却可以轻易掌握我们水族的能力。”
伯父开始了解释。
“一般来说，我们五行家族的能力各不相同，运作方式当然也不尽相同。原本相聚一家，大家互通有无；但是经过了漫长的分化和明争暗斗，五行家族渐渐分离，变成了各走各路的五大家。
“在这种情况下，我们所使用的能力，也会有相应的改变，以防他人加以学习与研究，来针对我们。就好像企业必须将自己的商业机密牢牢地掌握在手中一样。”
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“渐渐地，五行家族的血脉产生了分化。水族人不再能掌握它族的能力，即使有人愿意告诉我们。但是你却不同，你明明是金族人，血脉却并不是金族——不对，这么说不确切。”
停顿一下，伯父深吸一口气，说出了他的猜测。
“据我推测，你的血脉不属于任何一族，但又包容各族。”
“……这是说，我很特殊？”
我不禁摇摇头。这太不科学了，简直是荒谬。如果真是如此，小的时候为什么我会被评定为“废物”？按照江河湖老人的说法，我应该也可以掌握金族的能力才对。
“我知道你的想法，也能给你个大概的答案。我也说过，这只是推测，还没有确认事实。”
可能是我的脸色变化太大，伯父一下子就戳穿我心中所想。
“你在‘羽翼’没有觉醒之前，是无法学会任何东西的。你就像是一个音符，在名为‘能力’的五线谱上不断前进。你走得越多，越曲折，才会让谱子越完整、越动听。”
我是一个音符，走在空白的五线谱上。也就是说，在羽翼没有觉醒之前，我真实的“人生”并未开始；而我要做的，就是一步步“创作”自己的能力。
“难道说我的能力都是自己编写出来的？不是我一直存在，只是未觉醒的东西？”
我大声地问着。我想不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。
“关于你身体的‘羽翼’，你又了解多少？既然不了解，又何必追求能力的来源，当成你自己创作岂不是更好。”
伯父显然更像是个唯心主义者。
“总而言之，你已经完成了一大步，并且获得了自己的能力。现在你要做的，就是吸收更多的知识，将自己武装起来。”
他的声音再次严肃，似乎要停止闲谈，回到训练的正轨上。
“你已经明白了驱动能力的方式了，对吗？”
“嗯。以自身为媒介，将身体周边的元素聚集起来，化作实体，再用各种各样的形式去构造它们的样子，追求攻击力或者防御力的加成。”
我试着用自己的语言复述伯父的教学。虽然听上去很简单，但是真正做起来还需要一定的技巧与天赋。
“基本正确。有些特殊的例子我没有教给你，是因为你还没有能力接触它们，比如奥义。”
江河湖老人一笑，伸出自己的双手。
“老夫修行多年，也没有悟出这东西……所以没法教你。不过其余的东西，凭借你的领悟能力，还是可以学到九成左右的。”
说着，他的双手缓缓向前一推。一瞬间，我感觉自己的眼前将出现一道水墙。可惜我猜错了。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道绚丽多彩的泡泡障壁。
“你觉得怎样？”
“挺漂亮的。”
我的头被狠狠敲打一下。
“漂亮个鬼啊。我问你能不能学会。”
“能，能。嘿嘿。”
我打了个哈哈。心中有些不是滋味，却不是因为被江河湖老人敲了头。我很清楚，自己一直没有将这件事情真正地当成任务——也许现在，我还在用半认真、半玩乐的心态对待它。
“这一招……”
伯父停顿一下，叹了口气。
“这一招是冰儿小时候最喜欢的招数。虽然简单，但是在她眼中很神奇，很神奇啊……”
他闭上双眼，摇摇头。
我默然心痛。装扮成大小姐，不仅仅是帮助江家，更要照顾江河湖老人的心情。
我早该想到的。不久前，他把江雨冰手写的日记交给了我，还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……现在想来，也许是我没有保护好江雨冰的缘故。
“对不起。我会努力的。”
我猛地弯下腰，用最真挚的态度道歉。
“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，我也没有资格接受你的道歉。冰儿变成那个样子，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过失。”
江河湖老人恢复到原来的笑容。
“过往就让它散了吧，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。”
他一边说着，一边开始手把手的教导——从身体的机能运作，到如何将水元素塑造成泡泡形态，再用“墙”的形式表现出来。
“身体是控制元素的基本。身体越强，驾驭的元素就越多。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五行家族的高手身体都非常硬实的原因。但是在这之上，还有更重要的部分，那就是你对待元素的态度。
“有些人虽然体弱多病，但他们却能与元素产生共鸣，让元素主动地环绕在身边。这种人的能力往往要比我们更强。不过就我所知，现在还没人拥有那种实力。
“另外，元素具有活性。活性越强，产生的能量越大。这种活性需要通过特殊手段来刺激。拿水族举例子，五行之中金生水，所以在感受元素的时候，不光是要聚集水的力量，还要用金的力量来促进水元素的活性。”
我尝试着探寻金元素，却发现它们的存在要比水元素还多。虽然不太清楚原因，但我原本就是金族人，能感受到它们也没什么大不了。
“利用意念，将‘水泡’和‘墙’的概念融合到自己的术式当中，别分心！”
缓缓地，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堵泡泡墙——与江河湖老人所展示的分毫不差。慢慢地、慢慢地……
“成了！”
我下意识地吼一声，将身体的全部力量爆发出来——结果却令我无语。
一个硕大的水泡出现在我的眼前。它的内部包裹着无数细小的水泡。它飘在半空中，不时发出“噗噗”的声音，好像在嘲笑我这个菜鸟。
“这是……啥？”
我试着询问伯父。
“我也不知道。不过刚才你确实尽力了。”
伯父耸耸肩，安慰一句。
“少爷、湖老爷，晚饭已经好了。”
当我想再做尝试的时候，可儿却神出鬼没地站在我们的身边，轻轻呼唤一句。我抬头一看，才发觉天色已晚——原来已经训练了这么久啊。
“今天就先这样吧。白羽，别忘记控制元素的那种感觉。”
老人摸摸自己的下巴，沉吟一声。
……
躺在床上，我呆呆地看着天花板，不知道应该思索些什么。没错，不是“什么都没想”，而是要想的事情太多了，根本不知道从何想起。
“真是累啊。”
首先是身体给出的感受。掌握元素需要集中精力，而这会不知不觉地消耗掉我的体能。训练时没有感觉，但在晚饭过后却忽然觉得特别疲倦。我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不断下沉——也许是紧绷的神经刚刚松弛导致的。
“我该怎么做？”
接着，心灵的压力徐徐袭来。最近我并没有见到过江雨冰，就连黄老师的身影也看不到。一想到她在废弃工厂的样子，我的心就没来由地抽搐。我，怎么才能变成自己思念的人？这根本做不到吧。
“啊啊啊……真难啊。”
最后则是特训留下的疑难。我粗略地学掌握了“控制水”的基础，却无法系统地操纵它们。相对的，聚集水元素消耗的能量太多，总是事倍功半。在训练中，我的感知没有太多作用，因此在这方面，我依旧是没用的废物。
“少爷？”
啊，是可儿来了吗。每天晚上，她都会来我的房间，讲述江雨冰经历的故事。又到了例行公事的时间。
“请进，没锁。”
我有气无力地答应一声，重新侧躺在床上。不一会儿，门被轻轻打开，穿着睡衣的幼女仆用双手端起一盆热气腾腾的水，走了进来。
“咦……？”
“照顾少爷是可儿的职责，所以不要想歪了。”
“唔。”
突如其来的关怀让我一阵温暖。虽然在可儿口中，这只是一种“职责”，但是那通红的小脸已经出卖了她——我是不是太自恋了？
我爬起身，将双脚泡在温热的水中。那感觉就像是被谁怀抱一般，令人心安。
“谢谢你。”
“我都说了，这是负责，负责！”
啊，又害羞了呢。
2
今天是我成为“江雨冰”的第二周。特训依旧在进行，只不过难度由浅入深。
仅仅一个星期，我就适应了艰苦的训练。每天凌晨起床，直到半夜听完江雨冰的往事才能睡觉——睡眠时间大约只有四个小时。
“你不知道吗？人的睡眠周期是四个小时一循环，你是年轻人，就别抱怨那么多。”
按照江河湖老人的话，这还是最优秀的睡眠习惯。所以在雾气浓重的早上，我已经开始向伯父讨教学习水族的能力了。
“呼……”
一股不寻常的重量正压在全身。我缓缓抬起双手，尽量将这股压力平摊在身体的各个角落。根据伯父的话，使用的能量越多，承受的反作用力就越强。
而我现在的任务，就是挑战极限。
“继续，继续！”
江河湖老人适时的提醒令我精神一震。深吸一口气，我鼓足干劲，尝试着聚集更多的水元素。头脑渐渐昏沉，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模糊，但是我不想停止——
啊啊啊！
双掌间发出了湛蓝的光芒。那并不是实体化的水，而是聚成一团的水元素。
“集中精力，一口气释放出来。记住不要散！”
似乎已经看到了我的极限，伯父迅速地下达指令。我也没有继续撑着，大吼一声，将手中的球体甩了出去。在蓝色光球落地之前，江河湖老人先一步接起它，似乎不希望这股能量爆裂开。
我的身体忽然轻下来，不由得向前一个踉跄。今天的水汽很重，我的膝盖直接扎在了柔软的泥土之中。
伯父站在原地，看着手中的光团，沉默许久。我重新站起来的时候，他才回过神来，郑重地看着我。
“你还真是令我吃惊，嗯……我得找个实战对手跟你比比。”
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受到这种表扬。虽然我已经可以聚集水元素，但我并不能很好地使用它们。现在，我唯一的招数就是制造出水泡墙。
“你是不是在想，‘明明我只学会了这点东西，却要找一个实战对手’这种事情？很简单。”
他注视着我，那眼神很尖锐。
“学到这些，就相当于学了一半。不信你自己试试啊。”
一股威压凭空出现在我的头顶——伯父的话音刚落，就已经在半空中掀起了一道水浪。那铺天盖地的模样甚是吓人。
下意识地，我后退半步，双手前推。无数水泡从地面钻出，有序地黏在一块儿，组成一道绚烂的城墙，将汹涌的巨浪完全挡了下来。
……呃。难道说这招看似小儿科的泡泡墙，拥有如此可怕的防御能力？
“你看，这就是你学会的东西。”
江河湖老人走到我身边，开始详细讲解。
“虽然你掌握的只是‘如何操纵水元素’，并将它们化为泡泡的形态抵挡攻击，但是你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这些动作。看招！”
说着，他伸出左手，五指张开。两道由水构成的利箭顷刻间要将我的双眼戳瞎。脑海里完全没有思考，我猛地挥拳，一道水流横空而出，将利箭击散。
“你已经可以自行做出反应，并且完美化解我的攻势，这就是质的飞跃。”
伯父不住地点头，似乎对我的成长非常满意。
“你拥有极强的悟性，学了什么就可以举一反三，可以说是天才了。不瞒你说，我没见过像你这样有天分的人。”
我心里清楚，刚刚做出的一系列动作，绝不是我自身的意识。也许这还要归功于羽翼赐给我的“论外思维”吧。不过……
“我的父亲江河水大人呢？他是当代最强的家主，难道我比他还有天分吗？”
似乎被我的问题打开了话匣子，伯父又进入“滔滔不绝”模式。
“你这问题……提得真刁。你爹活了将近半辈子，即使没有天赋也比你强，何况他也是个天才。不过你们的方向不同而已。
“你是悟性高，即使没有基础，也能很快地学会，并且举一反三。如果用武侠小说做比喻，你就是招式灵活，但是内力不扎实的新人。你爹小时候天赋异禀，虽然没有高明的招式，但却能将周围的元素强行吸收、为己所用，早就达到了我们无法触及的高度。你说，这能比吗？”
太可怕了。父亲已经打破了江河湖老人所说的，“不要妄想奴役元素”的原则了吗。
“这几年，你爹已经不再继续深入了。他在琢磨更加深奥的道理，那是比奥义还精髓的存在。再具体的事情，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知道了。”
江河湖老人在最后一段话之中陷入了沉思。他也不知道？这究竟是什么高大上的问题呢。
“跑题了。都怪你，总是提一些有的没的。快快快，还要学新知识。”
伯父瞪了我一眼，似乎在责怪我询问奇怪的事情。不过……
这可是你自己回答的啊，又不是我逼着你的。
“你在防御方面已经做得非常不错了，然而攻击力还有待加强。要知道，冰儿最擅长的可是如何进攻。”
他的表情变得相当严肃。我沉默地点点头，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了什么东西。
“那个，伯父……您刚刚提到江雨冰的事情，我有一点一直想不通。”
老人眯着眼睛，似乎知道我想询问什么。虽然他没有说话，但是身上却散发出阵阵警示的气息。
不，我要问。我不想再被蒙在鼓里。即使听到可怕的后果，我也想了解真相。
“江海波也是、您也是、父亲也是，一直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言。为什么？江雨冰到底有没有被，被……还有，她究竟是怎么被抓住的？凶手是谁？”
“海波不知道、我不知道、你爹也不知道。现在我唯一了解的事情，就是你不该怀疑我们。至于她怎么被抓住，很简单，寡不敌众而已。”
伯父平静地摇头，收回了可怕的压力。不过……“寡不敌众”这个说法，听上去有些糊弄。
“凶手呢？程楠茜、耿熹还有华烨？”
“一概不知。按照当时的情形，大概就是那个样子了。不过海波跟我说过，程楠茜并未动粗——在冰儿的身体上找不到木元素的影子。”
原来如此，吗……
“我想复仇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
咦？我在说什么？“我想复仇”这句话，是从我的嘴里蹦出来的吗？
“没，没什么……我们继续训练吧，问了一些奇怪的问题，对不起。”
对。这句话就是从我口中说出去的。但是……那好像并不是我自己的想法。
3
训练时光一晃而过，不知不觉已经到午饭时间。不知道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，让我和江可儿出去吃饭。
“那个……你喜欢吃什么？”
我最不擅长这种突然决定，所以对这尴尬的局面全无办法，只能傻傻地询问对方。
幼女仆白了我一眼，似乎对我的无个性非常不满。仅仅过了几秒，她的脸色就晴朗起来，还带着不明意义的微笑。
于是乎，我被拖到一家富丽堂皇的咖啡厅。
“不是吧……？人均最低消费是要多少钱啊。”
盯着头顶那盏巨大的、散发着金黄光芒的豪华吊灯，我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。
“不贵，两百元就好。这对于少爷来说，没什么大不了的吧。”
身穿白色衬衫，脚踩天蓝色帆布鞋的小家伙却一反常态，美滋滋地拉着我的手臂，开心地笑着。在我看来，她的高兴没有半分掺假。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她发自内心地欣喜呢？
也罢……既然她喜欢，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。
“一壶美式黑咖啡，两盘意粉，甜点要三球冰淇淋，香草、巧克力、芒果口味的。”
坐上位子的女孩熟练地点了餐，甚至连菜单都没看一眼。我不禁怀疑，这次“讹诈”似乎早有预谋。
“这里……你来过很多次？”
“湖老爷商谈公司事情的时候都会来这儿，我也荣幸被邀请过几次。”
可儿翻弄着桌上摆放的小台历，歪着头回答。看着她可爱的样子，我不禁又开口询问。
“哎……可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女仆的？除了女仆之外，还参与江家内部的事情吗？”
“我不想说。”
原本放松的神经忽然紧绷起来。幼女仆猛地站起身，身体迅速前倾，鼻尖差点碰到我的脸。短暂地对视之后，她又慢慢地坐了下去，撇过头，似乎不希望我看到她的表情。
“怎么……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吗？”
我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。原本高兴的女孩儿忽然变得如此吓人，接着又莫名其妙地退回去，简直搞不清楚。
“没事……少爷，对不起。”
可儿没有转过头，只是用极小的声音向我道歉。不过……“对不起”有什么用啊，再说应该是我的问题吧。
“不不不，是不是我问得太过分了？抱歉，我不应该好奇江家内部的事情。”
正尴尬的时候，服务员端着一台奇形怪状的机器走了进来。一般的咖啡店都是直接上硬纸杯或者马克杯；而我现在看到的，好像是煮咖啡的道具。
黑乎乎的咖啡粉在其中一个容器中胶着地粘在一起，下面还有类似酒精灯的东西。另一个容器是不透明的，前面还有个龙头管——也许咖啡要从这里流出来。
高大上啊……或许是我太孤陋寡闻也说不定？
“那个……这东西我从没见过，很厉害啊。”
那些细节都不需要在意——现在可是缓解情绪的好机会，我得好好把握。
“笨蛋哥哥。这是咖啡机啊。”
在服务员带着奇异的笑容离开包间之后，幼女仆的眼神又一次黯淡下来。无奈，我只能继续没话找话。
“呃……可儿，你要不要加糖？”
“不用少爷费心，我自己会弄好的。”
她伸出手，拿起自己的杯子。湛蓝色的杯子和粉白的肌肤对比起来，让我的眼前一阵恍惚。
“到底怎么了，能不能告诉我？”
我轻轻地抓住她的手腕，看着她的侧脸。我正在被冷落。我正在被无视。可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。被莫名其妙地甩在一旁什么的，我无法接受。
“都说了是我的错，少爷不要这样……”
可儿无声地转过脸——红得一塌糊涂。
哎，哎哎哎？为什么脸红？害羞了吗？还是说发烧了？
“可儿，怎么了？”
“……好烫。”
“要马上治疗才行吧！”
……
“过度劳累引起的感冒，最终变成高烧。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。”
许久不见的江海波站在床边，看着床上的小家伙。可儿的脸色很平静，只是偶尔会轻微地咳嗽一声。她的脸色很红，头上不时冒出汗珠，看上去很热。
“为什么你会找到这里。一般的医院不就行了吗？”
黄色老师一脸严肃地转向我，开口询问。
“我觉得……大概，您的医术更高一些，而且大家都是五行家族的人，呃……就来这里了。”
“支支吾吾的算什么男人。”
江海波挥挥手，像甩苍蝇一样让我闭嘴。他的心情很差，似乎是因为我擅自闯进他的研究所而被惹怒了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江海波闭上眼，在狭窄的空间之内不停踱步，大概是不想再跟我多说一句。虽然我很在意他的态度，但我更在意的是江雨冰——我还没有感觉到她的任何气息。
“江雨冰现在不在这里，不用找了。”
“嗯……咦，你知道我在找她？”
我心中惊讶，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。江海波皱着眉，指了指我的脸，发出一阵无可奈何的叹息声。
“你的脸就像个心情记录器，有什么事情早就挂在上面了，还用猜？”
是这样吗？难道不是你瞎编的？
“我什么时候说过谎。你要是不改掉这个毛病，到时候是无法扮演江雨冰的。”
黄老师久违地拿出一本小黄册子。江海波不愧是江海波：依旧是白大褂、依旧是小黄书、依旧拥有那么厉害的治疗手段。但是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。究竟是什么呢……
“喂，小子。”
我抬起头，静静地看着他。
“跟我耍两招玩玩吧。太闷了，真是太闷了啊。”
江海波的目光依旧放在黄色漫画上，可是声音却很认真。啊，我懂了。那个“不对劲”的地方，原来是因为他的声音啊。
以前的江海波，说话几乎都是吊儿郎当的，大部分都是玩笑；可是今天，我却感觉他的话语之中句句带着压力，令人喘不过气。也许对江雨冰的治疗让他时刻保持着认真状态吧。
“要玩什么？不会是动武吧。”
“哼，就是干！”
……不会吧。
三分钟后，我被带到了屋子后面的空地。江海波站在原地，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我。他的身体忽然消失不见，转眼间已经来到了我的身旁。
这就开始了！？
他的重拳捣在了我的肚子上，而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，就觉得身体一阵剧痛，倒飞出去。
“太慢了，起来继续啊。”
我觉得自己并不像是一个“对手”，更像一个被别人殴打泄愤的“沙包”。不过我好歹也是进行特训的人，怎么可能在这里就认输。
“再、咳咳……来啊。”
下任家主备选的拳头果然可怕。我想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，原来自己的小腹已经被打得抽搐了。
“那就来了。”
又是认真的语气，又是认真的眼神。江海波故技重施，在消失不见的下一刻，来到了我的面前。这次虽然看得清晰，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完美的拆招方式——怎么办？
“美女！”
我用最大的嗓门向前吼了一声——对手的动作猛地一顿，这是最好的机会！
“去你的！”
上前一步，猛地一拳挥出，正中他的胸膛。
呼，呼，呼……原来如此啊。
“呵呵……哈哈哈哈。”
我再也停不下内心的喜悦，狂笑不止。黄色老师好像与我想到一块儿，也微微露出笑容，拳头也慢慢地舒展开来。
“为什么要装得那么严肃呢，其实你也不想这样吧。那就开心一点啊。”
我耸耸肩膀，大声说着。
“切，你这种小辈的说教最不值钱。不过嘛……”
他点点头，嘴角高高扬起——那是我怀念的“海波式微笑”。
“你说的对。最近我确实有点假。”
这种气场，才是他的气场。这种态度，才是他的态度。白大褂、小黄书，还有帅气的微笑和玩世不恭的大叔模样——这才是我心中的黄色老师。
“但是你打我那一拳太疼了！小子给我滚回来！”
“傻帽才回去，赶紧跑啊！”
4
“哎，这么快就好了？那个黄色老师真有两把刷子啊。”
我看着面前的女孩儿，又惊又喜。惊讶的是，从我送她到海波研究所算起，至今不过三天，而正常人得了感冒起码要恢复一星期；喜悦的是，幼女仆又回来了。
“是啊，难得能和变态哥哥分开一段时间，没想到又要回来了，真是可惜。”
可儿的双手掐着裙摆，脸色微微泛红——啊，太可爱了！能看到如此良景，被骂多少次变态都无所谓了！
“你们两个，别忘了今天要做什么。”
不远处，江河湖老人重重地咳嗽一声，提醒我们。
“今天要测试白羽的成果。虽然只有半个月左右的修行，但是你进步神速，即使还达不到冰儿的境界也可以装装样子。不过我还是想看看，你到底能做到何种地步。也算是对徒弟的一种期待吧。”
我收回笑容，郑重地点头。这半个月来，伯父几乎倾尽心血，连自己的事业都放在了一旁，尽心尽力地辅导我。我也不想辜负了他的期望。不过对手是幼女仆的话，胜过对方恐怕没有这么轻松——或者说根本没有赢的可能。
“怎么办呢……要算时间，还是要算招数呢？”
“啥？”
江可儿露出危险的笑容。
“我在想，要用什么方法计算打败哥哥的代价。是时间，还是招数？”
……原来这么看不起我啊。
“都不需要。因为，我不会输。”
在二人诧异的眼光中，我倒退几米，站在原地，静静地看着对手。
可儿愣了一会儿，忽然点点头。她的脸色很平静，平静得令我发颤——我可以确实地感受到她的认真，那是对我大言不惭的无言之怒。
虚空中忽然透出一道奇光。那到光束由远及近，忽然穿越到我的脑后。下一瞬，剧痛从后心处袭来，强烈的冲击让我向前跌出半步。
幼女仆的攻击不断从背后袭来，我却没有什么针对的方式。一旦转身，我的视野就会失去她的存在，那后果可想而知。
“为什么不还手呢？”
江可儿的声音忽然靠近。她的身形如流水一般穿梭在空气当中，不过眨眼就来到了我的身旁。挥出的小拳头看似无力，却打出让我眼冒金星的劲道。
看来我还是小看了她的实力——这么说来，耿熹、华烨他们的实力究竟有多强？以一敌二，还将他们击败的江海波又该多强？
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在我脑海中不断徘徊，反而让我的灵魂渐渐安静下来。冷静一些，看清楚对方的进攻手段，然后进行反击。就像江河湖老人教过的那样，古井无波、古井无波……
“能看到了！”
身体自由地活动起来。一次侧身，闪过了水箭的攻击；一次后退，躲过了幼女仆的正面冲击。思维的清晰带动了双眼的明亮，双眼的明亮又强化了身体的敏捷——羽的力量，难道真的这么强大吗？
刚刚沾沾自喜，就被可儿抓到了破绽。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几道粗长的水鞭，从头顶笼罩而下，似乎要形成水牢将我困住。如果被这招框在原地，恐怕凶多吉少。
“哥哥不是说自己输不了吗？那就让可儿看看啊！”
幼女仆的声音变得非常尖锐。然而这并非嘲讽或者挑衅，更像是对我的激励和鼓动。
她……一直都在希望我全力而为吧。
“哼！”
双手一撑，我强行顶开所有的水鞭。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，捆绑住周围的大量水元素，并且将其捏揉一团。由于可儿的不断进攻，地面上已经有了许多积水，正适合我的“必杀技”。
在一阵巨响后，我与幼女仆相对而立，看着对方。只不过，我的笑容非常灿烂，她却露出了要哭的表情。
“唔哇……”
我闭上双眼。在我的前方，一只“超级大手”正握向女仆的腰间。
“痒，好痒，好痒啊……呜呜……再，再这样的话，不行，不行……啊啊！”
可儿的脸色红得奇异，眼睛里似乎有些泪珠。她的敏感处居然是腰眼什么的……没想到啊没想到。靠，我在乱想些什么啊！
“对不起对不起！我现在就把你放下来，呃，怎么解除术式来着……”
“不，不，唔……啊！！”
各位看官，然后呢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。
……晚饭之前，我才将记忆衔接起来。记得当时可儿被我的“必杀技”所困，变得非常难过，叫得声嘶力竭；然后我好像被谁怒气冲冲地扇了一巴掌；接着……呃，大概是睡到了现在。
“变态，吃饭了。”
幼女仆对我的称呼已经从“少爷”转变成“变态”了吗……看来这次做得确实过分了吧？可是我怎么会知道她那么敏感。
“对不起，对不……噗。”
哎哎哎哎哎？她她她穿的是什么装备？这这这是三次元世界会有的服装吗？！
眼前的女孩子面色通红，撅着嘴站在门口。她的身上围着宽大的深黑色围裙，粉嫩的小腿在白色丝袜下若隐若现。最关键的是，无论是肩膀还是锁骨处，都能清楚地看见——这莫非是传说中才有的裸、裸……
记忆忽然像一柄利剑，刺穿了我的脑袋。痛。好像想起了什么过去的事情。很久之前，好像有什么人，也要对我进行如此诱惑。
“……铃音。”
“少爷，您想起过去的事情了？”
可儿的读心术依旧这么厉害，一下子就发觉了我慌乱的根源。
“头好疼，心里，好乱……对不起。”
我一把将她搂在怀中。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，是因为把她当成了铃音？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呢。
“别走……求求你，别走！”
“少爷……”
短暂的颤抖之后，可儿的身体在我的怀中平静下来。她的双臂似乎加大了力道，好像要主动抱住我。
好香，好温暖。
不是把她当成铃音，而是真正地在乎她，在乎这个叫江可儿的小女仆。我害怕的，是她也像人偶妹妹一样，在那之后永远地消失。
“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？”
“少爷请说。”
称呼又变回来了啊。果然刚刚的那个，是故意的吗？
“永远陪在我身边。”
“……”
可儿没有说话。原本平静下来的身体又开始了颤抖。可是这一次，我却猜不到她颤抖的理由。
“可儿不能答应少爷，唯独这件事情。但是我会保证，尽量陪在您的身边，可以吗？”
是啊……我不能逼迫她为我做些什么。维持现在这个样子，不也挺好的吗。
“嗯，有你这句话就好了，谢谢你。”
“什么嘛，少爷是不需要谢谢下人的。这是可儿应该做的哟。”
不过精神一旦放松下来……啊，抱着**围裙的幼女仆什么的，真是棒极了！、
“少爷……你是不是又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了？”
糟，忘记她有读心术的说。
“哼，变态！出来吃饭！”
可儿猛地站起来，快步走到门口，朝着我做了个大大的鬼脸，一把将门扣上。
呜哇！受不了啦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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